一代才女王世静

陈章汉先生在《华南女院百年赋》中写道：有福之州，钟灵毓秀;俊彦才女，不缺风流。君不见冰心、庐隐、林徽因，驰骋文坛，令多少须眉仰视;犹难能世静、宝笙、陈钟英，领衔华南，为弘学师范一方。

章汉先生说的世静、宝笙、陈钟英就是王世静、余宝笙和陈钟英，是华南女子学院百年(1908-2008)历史上三位杰出的女校长。她们为女子教育，为华南女院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本文先谈谈，华南女院第一任华人校长，一代才女王世静。

王世静,福州人，1897年生于福州名门望族, 祖父王仁堪(1848-1893)是清光绪三年(1877)的状元，也是福州最后一位状元。王仁堪的祖父王庆云(1798-1862)，是清道光九年进 士，曾任两两广总督。王庆云后人中人才辈出，除王世静外，还有中科院院士、核医学家王世真，台湾中研院院士、土壤化学专家王世中，中国文物研究、音乐史、 工艺美术史专家王世襄等。生于有如此深厚文化积淀的书香门第，为王世静的成长创造了良好的环境。

王世静幼年时，父亲王孝绳在武汉、北京等地当京汉铁路提调、学部咨议，邮传部丞参等职。王世静从小就和哥哥世达、姐姐世秀、妹妹世婉一起随父亲在武汉、北 京等地生活长大。1911年，她父亲病故，母亲何蕙仪带四个孩子回原籍福州。这年王世静才14岁。王世静在回忆早年生活时说：出生在一个女子无才便是 德和凡事男性优先的时代，女性能做什么，女孩子算什么等等这类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少年时期的生活告诉我，中国女孩根本没有愉快生活的可能。小时 候我经常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年纪稍长，我就想做一些那时人们认为女孩不可能做的事。可见王世静从小就立志巾帼不让须眉，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1913年，王世静进入华南女子大学学习。从此她把华南当作自己的家。她说，我意识到帮助广大中国妇女追求更充实的生活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机 会。1917年，华南开始办本科，可授予学士学位。王世静是华南第一个本科班的5个学生之一，她们学完二年级时，王世静和另一位同学(Janet Ho)获得赴美完成本科学业的机会。这好像我们今天讲的2+2的中外合作办学计划。1919年，王世静到美国晨边大学学习，该校校长莫斯曼 (Mossman)证实王世静成绩非常优异。从晨边大学毕业后，她又获得巴勃奖学金(Barbour Scholarship)，进入美国密歇根大学学习，1923年，获化学硕士学位。同年王世静回国，先受聘于厦门大学化学系，任副教授。她先到厦大工作主 要是为了要还清学费并支持妹妹王世婉到日本学医。1924年，她回母校服务，担任化学系教授。在厦大时月薪是100元，回华南月薪才30元，足见王世静热 爱华南，秉承华南受当施的精神，献身华南和女子教育事业。

1927年，在反帝，收回教育权的运动中，华南第二任外籍校长卢爱德辞职。董事会选举陈叔圭博士担任校长，王世静任教务长。陈叔圭博士拒绝接受，她认为自 己没有王世静那样的家族背景，力推王世静担任校长，而王世静也力促陈叔圭接受聘任，答应将全力支持她的工作，陈叔圭也说只要你当校长，我一定全力支持。两 位都是合格的杰出校长人选，你推我让，给董事会出了难题。最后在1928年6月27日， 董事会决定聘王世静为校长。上任前，她再次到美国密歇根大学进修，校务先由陈叔圭博士代理。进修期间，王世静到美国各地演讲，介绍华南女院的现状和困难， 呼吁各界热心人士赞助。她的活动得到高度评价，并争取到华南可以一直派一名教师到密歇根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待遇。这对于提高华南的师资水平起了很关键的作 用。1929年7月，王世静从美国回国，正式接任华南女院校长，成为华南历史上第一位华人校长，从此开始了22年的治校生涯。对美以美传道会而言，王世静 的学识、人品和家庭背景都是担任校长的最佳人选。王氏家族是清末民初福建的一大望族。王父虽早亡，但她的叔、伯都是当时政界、学界名流。叔父王孝泉是著名 学者，曾帮助华南女子大学第一任校长程吕底亚购得华南建校用地，先后在教育部、福建财政厅任职，并在福建协和大学和华南女子大学任教。伯父王孝缉任福建省 教育厅厅长。姑母王眉寿是末代帝师陈宝琛夫人，曾在1905年创办福建第一所民办女校乌石山女塾，1907年，又担任首所官立女校福建女子 职业学堂的监督。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本人的素养和献身精神才使她成为校长最佳人选。她认为担任华南女子大学校长为她打开了一条为中国妇女运动服务的道 路，为中国女性实现大学教育的理想，为中华妇女界，我不能逃避责任。 1930年1月18日，华南女院为王世静举行了校长就职典礼。

王世静正式上任后就致力于争取国民政府对学校的承认，1931年10月，向南京中央教育部提出申请，1933年6月，南京教育部准许华南女子大学临时立 案，更改校名为： 私立华南女子文理学院 ，承认了中文、外语、教育、家政、数理、化学、生物等7个系。促使政府当局认为华南女子大学应予立案的原因来自华南校友的出色表现。当局看到华南毕业生 有78%在教育、医疗卫生和社会服务部门服务，这在当时是全国最高的记录。王世静校长也同样认为：校友们的杰出表现才是大学得以成功注册的关键。 1934年6月 ，华南女子大学获准在教育部永久立案。在争取立案的同时，王世静又争取在美国获得硕士、博士学位的校友回校任教，加强华人师资力量，提高教学质量。在她的 努力下，1934年9月，华南女子大学得到了美国纽约州立大学正式承认享有该校的文、理学士学位授予权。

1937年1月，王世静在校董会的提议下，前往香港、广东、东南亚等地探访华南校友，为华南女子大学的发展募款。

东南亚当地报纸评论：王世静是位中国伟大的教育家，她的演讲强烈地吸引着本地听众。

曾任福建协和大学校长的在华美国传教士高智评价：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大学能像华南女大，在短短的十年中进步的这么快。

抗日战战争爆发后，1938年6月21日，华南女大迁往南平山区，王世静领带领师生克服重重困难，坚持办学，南平的美以美会让出了中学的校舍和医院，作为学校的校舍与实验场所。师生们同甘共苦，历尽艰辛，不但筹资筹物，支援抗战前线，还为南平社会积极服务，丰富了当地人民的生活，完成了学业，取得优异的成绩。

王世静的姐姐王世秀和她同在美国晨边大学获得硕士学位，回国后嫁给原福州英华学校校长陈芝美。1940年姐妹两人一起到庐山参加全国妇女领袖会议，曾在庐山牯岭受到宋美龄接见。1941年2月9日， 华南彭氏楼失火，虽经全力扑救，图书馆、实验室和教室还是毁于一炬。王世静十分伤心，但她决心领导师生创造更优异的成绩，四处奔波争取各界支持，重修大 楼，在她的努力下，大楼终于在抗战胜利时基本修复，1946年1月至3月，华南女子大学全部从南平迁回。1946年秋，学生总数达228人。1947年 初，董事会在美国召开战后复兴会议，王世静在会上报告了华南在抗战期间坚持办学的情况，会后还到各大学演讲，备受欢迎和赞赏，许多美国人士和华南在美校友 都纷纷解囊相助，美国联合董事会也汇来50000美元，作为彭氏楼的修复费用，中国教育部也给予华南女子文理学院半年的办学补助款。 排除了经费上的困难，华南女子大学又像往年一样正常地开学了。1947年3月13日波士顿大学校长亲自给王世静颁发了人文科学荣誉博士的学位。

福州解放以后，王世静领导师生坚持正常教学， 对课程设置，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也进行改革，以适应形势需要，学生注册，毕业照常进行。1950年，抗美援朝运动开始后，美国于12月宣布冻结中国在美资 金，华南女院经费来源断绝。不久，政务院颁布关于接受美国津贴的文化、教育、救济机关及团体的方针的决定。中央教育部召开接受外国津贴的高等学校会 议。王世静和陈叔圭代表华南女子文理学院参加会议，她们一致拥

护 人民政府接收自办的决定。1951年，政府决定将华南女子文理学院与福建协和大学等学校合并成立福州大学， 王世静任副主任委员，分管总务处，处理日常事务。院系调整后的福州大学，1953年又改为福建师范学院， 王世静退任图书馆馆长，她服从组织安排，尽心尽力工作。同时还担任福建省人民政府参事室参事，福建省政协第一届常委会委员等职。

1957年，反右斗争中，一些与王世静共事多年的原华南校友被错划为右派，她忧心忡忡，先后两次向学校提出退休申请，1958年退休回家养病。不过，退休 后，她仍担任福建省政协二、三、四届常委。陈钟英教授后来回忆说，那个时候，王世静的思想很苦闷，她可能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也可能是那个时代特殊的政 治气候，使一个天人一般的王世静变成了蒙尘的民间妇女。尽管她在1955年，还曾经去北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因为我们见到她时，她都是低着头上班，不和人 打招呼;沉默寡言，一直在图书馆上班。后来三反、五反运动期间，她也是在图书馆度过。1950年代末期，她的姐夫陈芝美被划成右派，在学校操场上 受批判。因为她没有结婚，和姐姐、姐夫在一起生活，姐姐、姐夫待她极亲。老华南的其他一些老师也被批判，最有名的是余宝笙博士，余宝笙博士是老华南的化学 系主任，福建师范学院的副教务长，研究部主任，后来下放到农村十几年。王世静的精神大概就崩溃了，于是就回家了，人垮掉了，尽管政府还给她一个参事名分。 后来，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从不出门，人来看她，基本不说话，理发也不出来，她的一个老学生侯若英老师定期上门给她理发。就这样，她在家生病。物质生活 上应该没什么问题。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倒对她没什么严重伤害，大概人们已经忘记了建国前在中国社会上嫣然的王世静，她躲过了文化大革命的灾难，否则，她真的 受不了，经不起折腾。她安静地、无语地在病榻上度春秋。1983年，一代才女，一代教育家，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一个圣洁的天使，永久地去了天国。她的精 神世界就像迷一样，从她去世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探索她的精神世界。(摘自潘丽珍硕士论文《伊人宛在守护精神》)一代才女佳人，竟孤单一生，不禁令人 扼腕。其实王世静年轻时，曾经有过一段难忘的爱情经历，英俊的男友是姐夫陈芝美的弟弟，后来在美国结婚了，王世静伤心欲绝，终身不嫁。她将自己毕生奉献给 社会，奉献给基督，奉献给世人。 美国著名女诗人狄金森写道： 美，不能造作，它自生

刻意追求，便消失

听任自然，它留存

当清风吹过草地 王世静的美是那么清纯，那么自然，也许我们不应该再去打扰她的灵魂，就让她自自然然地与世长存吧。